深爱着的妻子,最终还是走了
说这些话的人没有领会过亲人将要离去的悲痛,也不知道这一线活力带给我们的愿望。当时我想,哪怕是60万,100万,把屋子卖了把车卖了,只有她可以活,我也迫不得已。去广州之前,我到家邻近的超市去买一些须要的日用品。中秋节的前夕,超市里到处都是乐不可支的脸,人们说着笑着。我溘然觉得,我同那群快活的人隔离了,所有的欢声笑语从妻子得病那刻起就已经同我没有关联了。
我依照她开给我的单子买了许多日用品,当我提着袋子出门的时候觉得很重,那么多年来,家里吃的用的一切都由她部署得妥妥贴贴的,我素来不知道米多少钱一袋,油多少钱一桶,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从超市运到家里实在也是很累的一件事件。我一度认为家里的顶梁柱是我,当她骤然倒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才是家里的主心骨。
我们在广州渡过了结婚以来最最密切的日子,那三个月里,我们朝夕相处寸步不离,经常一起笑一起哭,想不起来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倾心交谈了。开头的一个月治疗下来,她仿佛觉得好一点了。偶然,我还搀着她在花园里散漫步。我们回忆在国民公园门口的第一次会晤,第一次看电影是在成功电影院,是一部叫《最后的情绪》的意大利电影,她还记得是索非亚·罗兰主演的。她告诉我,其实我约她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她已经与同窗一起看过了,但她不忍心拒绝我,所以陪我一起又看了一遍。这个情节我们好像只在蜜月的时候回想过,当初说起来,只觉得伤感。结婚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说那么多的话。
三个月里,我眼看着她缓缓地憔悴,特别治疗对她不起作用,她终于连一碗粥也喝不下了。到了后来,她跟我说:“我想回家。”就这样,我们带着失望的心境回到了家。回家之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弱,并且癌症病人最惧怕的痛苦悲伤症状开始显示出来。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整夜整夜地被疼痛折磨得辗转反侧疼痛呻吟,止痛针也不起作用了。我巴不得去代她受苦,代她痛。我切实没有措施用个人的力气来蒙受这种苦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