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脏，幸好你是个男的。”

       “天行？楚天行？”

原本已经飘到天外的思绪被飞快地拉了回来，楚天行回过神，自己还在《明星故事》的录制现场，女主持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呢，盯着我们宋希看得这么出神？”

楚天行抓了抓头发，这是他尴尬时的小动作。上午公司的安排是和同一部戏的女主角宋希一起录制这档明星访谈类节目，结果天公不作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下起了倾盆大雨。N市的排水系统不是很好，如果这会儿雨还没有停，只怕路上已经淹得很厉害了，他下午还有一场演唱会的特邀嘉宾要做，不知道能不能赶过去。心里担忧着这些于是走神了，没注意目光是落在宋希那个方向的，这会儿宋希已经被他看得偏过了头。

“我在想，早上出门还没吃完的酱肉包子，现在大概已经冷掉了。”他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女主持的提问，女主持果然很自然地接过话题。

“工作还想着吃呢，天行你果然像网络上流传的那样是个吃货啊！”

宋希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楚天行的错觉，她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自己，肢体动作也显然没有一开始自然了。

好不容易熬到节目录制完了，楚天行收拾好东西就往演播厅外走，雨果然还在下。经纪人打来电话说因为积水街道上堵车堵得很严重，可能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他远远就看见宋希一个人有点无措地站在演播厅门口，显然助理也没有到。

“宋希！”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楚……楚天行……”宋希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楚天行却觉得，她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明显地表现出了慌乱。

“你的助理也没来吗？听说从公司来的路上堵车了，我打算自己打车走，要不要一起？”

“不，不用了。”楚天行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宋希的边上，宋希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边摇头一边连连后退，眼见着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楚天行忍不住伸出手扶了她一下。结果刚刚碰到宋希的手臂，就被她像触电一样甩开了去。

“……”莫名其妙地被人嫌弃了，楚天行脸色有点难看。

宋希站稳身体，眼神却不再看他，只是盯着地面上的某处，很久才低声说出一句，“我已经不做那种事了。”

娱乐圈里没有完全的秘密，宋希的事情虽然在表面上一直被所有人讳莫如深着，私下里却早就成为了公开的笑话。尽管那些女艺人本身未必就有多么清白，却也依然以嘲笑她上位的方式为乐。

在她们眼里，一个一路睡上来的女明星，是没有什么立场谈尊严的。

所以当宋希和娱乐公司里某个高层的艳照被捅到报纸上的时候，几乎是所有的同行都一边倒地选择了站在与她对立的“正义面”。无数来自昔日闺蜜口中的重量级爆料在那段时间里几乎要击垮了宋希。楚天行并没有刻意关注过这件事情，但从出道初期的张扬活泼到现在的小心翼翼，宋希的变化在任何一个人的眼里都是再明显不过。

他没有想到只是节目中一个不合适的目光停留而已，竟然让宋希误以为他也要“潜规则”做她的“恩客”。

楚天云又抓了抓头发，对着宋希明显冷下去的表情露出一个有点茫然的笑。

“你好像误会什么了，刚才我就真的只是想顺手拉你一把而已。还有……录节目的时候我走神了，没想到眼睛刚好是看着你那个方向的，你当时一定很尴尬吧？真的很抱歉。”

宋希抬起眼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相信了没，突然转身跑进外边滂沱的大雨中，没有伞。

楚天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越跑越远，却突然没有追上去“英雄救美”的勇气。

因为下雨的缘故，到演唱会现场的时候还是迟了。楚天云在后台换好了装，不安的情绪直到唱得大汗淋漓的沈从意中场休息了从舞台上下来才好一些。沈从意笑眯眯地打量了他一番，在他胸膛上狠狠捶了一拳。

“小样儿，打扮得这么帅，等下我的粉丝都被你抢去了怎么办？”

楚天云在他友善的目光里却突然不自在起来，“那个，从意啊，我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所以这一次的出场费……就算了吧……”

“多大点事！”沈从意又捶了他一下，“迟到又不能怪你，下雨下得全市的车都堵了，这叫不可抗力！”

“可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的，我和你一起演开场时候的小短剧……”

“喂！”沈从意受不了地打断，“小短剧也可以放在后面演的好嘛，连我的钱都不赚，你家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

“……那谢谢你。”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心情却又抑制不住地低落起来。

沈从意看着他，像是明白他此时心里的想法，收起了脸上的笑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想太多了。”

楚天云当初从全国最顶尖的影视学院毕业，第一部戏就接了戏份仅次于男一号的男配角色，并且从此以其英俊的外貌和健康阳光的气质人气一路飙升，成为本年度最受欢迎的男艺人和女性大众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排名NO.1。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女朋友。

爱他的人并不在少数，从影迷到艺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背负着整整六个亿的债务。

晚上要出席饭局，经纪人白灵陪着楚天云一起去男装店取了上次定制的礼服。这次的饭局是和这部戏的制片人还有赞助商一起吃，白灵特意叮嘱他如果把这些人都巴结好，对他以后的星路是大有帮助的。

楚天云正在拍的这部戏叫做《声名狼藉》，讲的是一个翩翩贵公子爱上落魄女艺人的故事。传说制片方的头儿是宋希现在的男朋友，在剧本还未落实的时候就已经敲定由宋希来演女主了。男主的位置则是白灵动用了许多层关系为楚天云抢来的，白灵家也是开经纪公司的，想当初白灵会在一众毛头新人中间一眼就相中楚天云并且一直任劳任怨陪他走到现在，这中间的情愫楚天云并不是不知道。但他也同样知道，白灵不会和他在一起，因为他身上背负着整整六个亿，把白灵家的公司整个卖了都还不起的六个亿。

宋希也穿着露肩的白色小礼服出席了，挽着那个制片商的手，脸上洋溢着娴静又恰到好处的笑容。楚天云看了一眼年华正好容貌美艳的宋希，又看了一眼他身边已经中年发福、油光满面的男人，就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白灵也看到了，似笑非笑地趴在他耳边八卦，“看到宋希挽着的那个男人没，这次饭局的大头就是他。也亏了宋希这几年死心塌地陪在他身边想要转正，他还是凭着他老婆家的积蓄发家的，根本不可能为了宋希离婚。”

楚天云皱了皱眉，又想起大概是两三年前，宋希的事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那些和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的老婆找上门来，堵在公司门口骂她是不要脸的狐狸精，被娱乐记者拍下来刊登在娱乐新闻首页上。

即使到了现在，当初的丑闻早就已经被层出不穷的新鲜事埋在了看不见的地方，其他人看向宋希的目光里也只剩下不言自明和暧昧不清。

“天云，你快看你快看！”

白灵在他耳边轻轻叫他，楚天云回过神来，不远处那个制片商竟然亲自把宋希的手交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手中。那个“接手”了宋希的男人，则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恨不得整个人都想要贴在宋希的身上。

那一刻楚天云突然很想看清宋希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可是宋希背对着他，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顺从地靠在了第二个男人的怀中。

白灵“啧啧”了两声，对着楚天云感叹到，“真脏，幸好你是个男的。”

酒宴还没有开始，楚天云却突然丧失了欢声笑语的兴致。

酒店的一层是宴会厅，二层往上就全部都是房间了。一顿饭吃到结束，在座的许多男士都已经不在自己的座位上。除了楚天云是由白灵陪着的，其他的人都带了自己身材姣好的女伴。

宋希身边的男人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简单地和在场的人打了个招呼就拉了宋希向往外走。宋希被他扯得一个站不稳，一脸惊慌地看着坐在另一边的制片商，后者却一直专心低着头和其他人在谈论什么，不曾分给她一个眼神。楚天云就坐在制片商的旁边，宋希眼里的情绪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分明是在哀求那个人，“不要把我送出去”

身体好像先理智一步就做出了反应，他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把一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白灵扯了扯他的袖子，“天云，你怎么了？”

宋希也看到了，一双小鹿一样受了惊吓的眼睛向着楚天云望过来，让楚天云的心脏瞬间狠狠抽痛起来。可他的理智，也在同一时间因为白灵的问句归了位。

这里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他惹得起。如果楚天云是电视剧里腰缠万贯的年轻二代，这个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重复掉所有狗血又浪漫的桥段，飞快地掀桌冲去对面拉起宋希的手，带着她离开这个充满是非的名利场。可是六亿的债务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身上。

宋希好像也在那个瞬间读明白了楚天云的犹豫，眼里的无措迅速褪去，平静地跟着猴急的赞助商离开了。

楚天云呆呆地坐下，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更失落了。

“楚天云。”

酒席散掉之后，白灵叫住楚天云。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想上去拦住宋希的？”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完了四年，楚天云的任何想法几乎都逃不过白灵的眼睛。

“今天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前途不要了吗？你的债不还了吗？为了一个宋希，值得吗？”

楚天云没有说话，白灵看着他的侧脸却心酸得厉害。尽管明明知道和他是没有未来的，她依然用陪在恋人身边的心情陪在楚天云身边整整四年，四年的情分加上一个女孩子生命中最好的年纪，竟然还比不上宋希的一回头。

“我知道宋希看上去很惹人怜惜，可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怎么不想想，如果她真的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又怎么可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楚天云依旧沉默着。

“你怎么不想想在你还没有出道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知道在多少人的床上滚过了，这种女人是没有尊严的！你喜欢上她只会被她利用被她连累！”

“……你也是这样想我的吗？”

白灵被楚天云突然的话问住，“什么？”

“你也是这样想我的吗？身上背着六亿的债，这种男人是没有尊严的，喜欢上他只会被他连累。”

“天云，”白灵有些慌，“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天云只是挥了挥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大学的时候他曾经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用惊人的毅力追了他整整两年之久，最后终于一点一点刻进了他的心里。那个时候楚天云还是个吃穿不愁的小少爷，两个人的感情如同在蜜里，说着最最甜腻的情话。

“要是有一天，我没钱了，变得又丑又老，你还会陪着我吗？”那个时候，楚天云是这样问她的。

女孩子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边，娇嗔地捶了他一记，“要是你真的没钱了，我就包养你呗！你变得又丑又老了正合我意，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被小妖精勾走了啊！”

可是后来楚天云的家里发生了变故，父亲的生意亏了本，欠着六亿的债务被人逼死了，母亲受不了跟着做了了断，留下他一个人子偿父债。女孩顶着家里所有人的骂把父母养老用的五十万取出来给了他，却还是和他分手了。她哭得很伤心，好像随时都快要昏死过去。楚天云相信那时她也真的是有爱，但是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不确定的爱赔上自己的一生。

就像白灵，明明有那么多次对他的感情都呼之欲出了，却又理智地咽了回去。

楚天云觉得其实他和宋希是差不多的，他们背负的东西就像孙悟空头上的金箍，时刻提醒着他们这种人没有幸福的权利。甚至他比宋希还要更加卑微。

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笑贫不笑娼。

宋希离开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点一刻了。她身上疼得厉害，这个时候路边又很难拦到车。沿着马路走了一段看到路边有个人坐在台阶上喝啤酒，宋希愣住了。

楚天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她笑了一下，“嗨！”

宋希很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

“这个点记者不会开车到处跑的，”楚天云像是看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拿起一罐脚边还没有打开的啤酒，“你要不要喝一杯？”

“你怎么还不回去？”宋希皱了皱眉，不是很想多管闲事，“我明天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这样也要去工作吗？”

楚天云歪着脑袋看宋希，她今天晚上只穿了一件露肩的短礼服，这个时候看得很明显，肩膀和手臂上面全部都是青青紫紫的掐痕。宋希沉默了一会儿，也走到楚天云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楚天云递过一罐啤酒，想起白灵说过，宋希一直等在制片商身边想要转正的机会。

宋希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揣摩他到底有没有恶意，“我也没有想过。”

“唔。”

“大概会提前退休吧。”

宋希仰起头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瓶啤酒，心情好像轻松了点。

“以前我羡慕那些一线的女艺人，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结果现在是一线了，我又觉得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

大概是想着反正这么落魄的样子也被楚天云看到了，宋希反而打开了话匣子，楚天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反而是宋希有点自暴自弃地笑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贱人就是矫情？”

“……没有。”

“那些人说我不检点也好，说我没底线也好，我总觉得是他们不明白。但是现在看起来不明白的人好像是我，我以为不择手段是我的事业心，可不管是现在的生活，还是现在的工作，好像又都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的样子。”

楚天云抬起头看向宋希，宋希笑盈盈地回望着他，楚天云却觉得那并不是高兴。

“楚天云，你说要是我们当年没有分手，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楚天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宋希就又笑了。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说，贱人就是矫情？”

楚天云发烧了。

大概是去沈从意演唱会的路上淋了雨，加上晚上连着赶饭局没有休息好，他病倒了。那天的啤酒喝到最后他已经浑浑噩噩，连怎么回的家里都记不清。

楚天云一连病了两天，不断地迷迷糊糊醒来又重新昏睡过去，耳边好像总是有什么人在叫喊什么，他完全听不清楚。只是重复不断地跌进大学时光和宋希的话交替出现的梦里，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真正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第一眼就看见经纪人白灵红着眼睛守在他床边。黑眼圈明显是几夜没睡的样子，就连嘴唇周围都长起了水泡。

“我就是感冒而已，”楚天云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哑了，“你也不用着急成这样吧？”

白灵狠狠瞪他一眼，努力抑制着什么又没忍住，狠狠摔了一张报纸在他身上。

“你自己看！”

楚天云莫名其妙地捡起自己身上的报纸摊开，首页上占据了大半个版面的巨幅照片看起来那样熟悉，分明是那天夜里，他和宋希坐在打烊了的商店台阶上，一瓶一瓶喝着啤酒。

楚天云的心在瞬间凉了个彻底。

照片上他和宋希的中央镶嵌着宋体的一列红字，“当红小生”和“风尘女星”，后面是一个问号和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我不是警告过你了？离这种人越远越好，她只会托你的后腿啊！”白灵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楚天云想到什么，翻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宋希现在怎么样了？”

娱乐圈里闹些捕风捉影的绯闻是寻常事，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楚天云和宋希。楚天云出道以来从来都是一身清白到底，一方面有白灵的功劳，还有一方面是他对其他的女演员从来都是礼貌又有分寸。他能一直走到现在，拥有数量庞大立场坚定的粉丝群，和他的安分守己不无关系。

可是现在这份安分守己被人打破了，那个打破它的人还是几年前开始就已经受尽人唾弃的宋希。

宋希的微博在新闻刊登出来的两个小时后就被人黑了，贴吧里全部都是难听至极的话，就连那些已经沉到底的关于宋希旧事的帖子都被人重新翻了出来。一时间宋希当初的丑闻照又漫天飞舞，这一次，所有的人再次一边倒地站在了楚天云这边。

“天云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男演员，绝对不会和宋希发生什么的。”

“之前我和天云合作的时候他一直都很有礼貌，如果不是某些人主动，他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表示的。”

“哦，你说那个宋希啊，她的事不是两年前就被扒干净了吗？大概是这几年被人冷落了，不甘心又想出头了呗！”

那些合作过的艺人们纷纷站出来为他说话，楚天云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听着收音机里的这些，一颗心却一路凉了下去。

楚天云到的时候，宋希的家里里外外已经被人围满了。里圈是大报小报的记者，外圈是声援他咒骂宋希的粉丝团，他一路开着车进去，很快引起了各方注意，却已经顾不得这些。

楚天云的车很快被四面涌来的人潮围住，他再也无法前行，于是开了车门下来，在一片闪光灯和阻拦的手中间艰难地前进，心里隐隐约约觉得，大概白灵这次真的要炒他的鱿鱼了。

走到宋希门口的过程漫长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好在门卫认得他，在他的央求之下开了门放他进了屋里。

“……楚，楚天云？”

宋希原本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报道关于“当红小生和风尘女星”的最新进展，就看到绯闻中的另一个主人公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自家屋子里，活生生地站到了她的跟前。

“你没事吧？”楚天云看她的表情就像她随时会去寻死一样。宋希挥挥手，“最多也就是这样了，我已经习惯了，反正会过去的。”

明明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楚天云却看到她藏在衣服下面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宋希明显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想要送客。

“我家门卫怎么会放你进来的？你还是赶紧走吧，闹这一出又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样子。”

楚天云一把抓住了她袖子下面的手，宋希吓了一跳，用力甩却没甩开。

“楚天云！”

“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宋希挣脱的动作顿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没有很多钱，还有六个亿的债要还，可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你愿不愿意和……”

“啪！”

还没说完的话被迎面而来的狠狠一耳光截下，楚天云捂住自己的右脸，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被这一耳光瞬间扇了个干净。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冷静下来了吗？”

宋希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眼睛里却写满冷漠。

“冷静下来就赶紧滚，你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长，对你和我的影响就越不利。”

“……宋，宋希。”

“楚天云，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你以为我还是你当年认识的那个宋希吗？你知道我在认识你之前和多少人发生过关系吗？两年前的丑闻闹到多严重的地步难道你从来都看不见吗？”

“……”

“你口口声声说在一起，我们拿什么在一起？我凭什么放着有钱人不要，和你一起负担六亿的债务？你凭什么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和我一起承担舆论的骂名？”

楚天云试着去拉住宋希的手停在半空中，却突然失掉了继续说下去的力气。

在世俗眼中，一个一路睡上来的女明星，没有资格谈尊严。

在世俗眼中，一个背着六亿负债的男艺人，没有资格谈爱情。

他回答不了宋希的问题。

“等下你就按照我教你的说，”白灵在后台帮楚天云系好脖子上的领结，“全部推到她身上也没有关系，我和她的经纪人都说好了，大不了事后我们再补给她一笔钱。”

楚天云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反应，白灵不放心地又叫了他两遍。

“天云？”

楚天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向着摄影棚走。

“天云？”

白灵看着他这段时间以来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忍心。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人不是总能够随心所欲的。”

最后楚天云好像是回过头来冲着她笑了笑，白灵看着他突然坚定起来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一次，她真的是要彻底失去他了。

宋希早就已经收拾好了，面无表情地坐在主持人的另一侧。楚天云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们并没有看对方的眼睛。 

“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每周五的《明星故事》！时隔两周，我们再次请来了上上期的访谈嘉宾——楚天云和宋希——大家请鼓掌欢迎他们！”

主持人说完开场白就笑眯眯地转向楚天云。

“不知道你们的《声名狼藉》准备得怎么样了呢？要开拍了吗？”

楚天云也云淡风轻地笑着回应，“可能现在还开拍不了。”

“为什么呢？”

“嗯……因为我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然后又出了一些事情。”

“是什么事情呢？”

全场陷入一片拉长耳朵的死寂，楚天云的余光看到宋希的手仍旧在微微发抖。

“我遇到了自己的前女友。”

宋希没有料到楚天云竟然会在公开场合提这件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楚天云对她微微一笑，看着她浑身戒备的样子，他原本的那些紧张和忐忑突然都不翼而飞了。

“我们是在大学里恋爱的，那时我家还没有出事，我们的感情很好，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后来我的父亲欠下巨额债务死了，我们分了手，可临走前那个女孩子把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给了我。”

女主持看了浑身紧绷的宋希一眼，意识到什么，笑吟吟地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分道扬镳，各自进了演艺圈发展。我一面演出一面还父亲的债，她在事业的上升期做过一些错误的事情，被舆论指责得很厉害，然后我们兜兜转转又重新遇到了，我发现我还爱着她。”

“那她还爱着你吗？”

楚天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她是。”

女主持又看了宋希一眼，宋希的脸由惨白变得胀红。

“可是我们暂时没有办法在一起，这中间的阻碍不在于我的负债，也不在于她的过去，”楚天云的脸缓缓转向摄像机，“而在于现场和电视机前面的你们。”

“在这里我尤其想对电视机前边我的粉丝们说一句，感谢你们长久以来对我的支持，这些天你们在网上的留言我也都看到了。对此我只想说，请你们也一起尊重我爱的人，并且祝福我们。

这两年来舆论施加给她的负担已经够多了，有很多事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不愿意就能够避免的。在这个圈子里存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假使她真的做错了什么，这两年的经历已经让她付出足够的代价了。大家都知道我身上还背着巨额的债务，可是再大的数额都有还完的一天，她不应该一直都得不到原谅。现在她已经被舆论伤害得不敢再爱我，所以在这里我请求你们每一个人，给我们一次幸福的机会。

不是只有完全没有缺憾的人才配获得爱情，我请求你们给我们祝福。”

在女主持人惊喜又感慨的目光中，楚天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宋希面前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中，然后单膝跪下。

“我给不了你童话的结局，甚至只会连累你立刻变成负资产。可是我愿意用一颗爱你的心保证，我会永远对你好，呵护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你愿意再次接受我吗，宋希？”

四台摄影机从不同的角度在他们的周围跟拍，摄影棚明亮的灯光下，宋希和楚天云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宋希的眼眶突然有些酸。

这绝对不会是一条容易的道路，也许节目一录完他们就会遭到各自经纪公司的双重解雇，也许录制大厅的外边，此时已经有成千上万的粉丝在等待，用咒骂表达对他们在一起的不满，也许不到明天，楚天云就会从最受欢迎男艺人榜上下来，成为最不受欢迎男艺人榜的冠军。

可是这些后顾之忧在这时候全部都变得不重要起来，摄影棚里一片肃静，灯光打在两个人好看的脸上。宋希突然很希望所有的时间都能停在这一刻。

而她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到楚天云伸向她的那只手上，用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幸福语气说下回答的话。

“我愿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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