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的身体是纸做的,所以有三件事你必须谨记....."

更新:2018-10-15   编辑:mrqggs2016

“如今你的身体是纸做的,所以有三件事你必须谨记....."

文 | 百川鱼海

1

七月十五中元节,还未到宵禁时分,街上就冷冷清清的了。

杨晓晓挎着包袱,风尘仆仆地赶路。老家奶奶去世,她来来回回赶了七天的路。她只向主人家请了七天假,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家家户户门口点着红烛,纸钱在空中打转,不少粘在她脚底,吓得她连蹦带跳。

杨晓晓最怕鬼了。她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全阴女子,相师说她命相太过阴寒,容易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才取了“晓晓”这个名字,晓日当空,阳气正浓。

长街尽头的灯笼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接着是一声咆哮。杨晓晓心惊胆战,躲闪不及,一跤摔在了路中央。

她抬起头,只见朝她奔来一团青面獠牙的黑影,煞是恐怖,吓得不敢动弹,呆呆地看着它越跑越近,几乎要踩到她。千钧一发之际,后头紧随而来的男子手中宝刀一挥舞,顿时金光大绽。

接着,那团黑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街上刹那间恢复了寂静,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杨晓晓眨眨眼,又眨眨眼,面前一身黑衣,蒙着半张脸的男子始终没有消失,看来这并不是她的噩梦。

“你的肉身已死。”他忽然侧头,目光冰冷地望向他,“跟我走吧。”

“我死了?”杨晓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吓得毛骨悚然。青石地面上躺着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闭着眼睛,胸口横亘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到底是谁?”杨晓晓猛地往后缩了好几下,抱住膝盖瑟瑟发抖。

“辛容,我是鬼差。”男子声音清亮,显得不耐烦,“我在捉鬼,误杀了你。不过既然你的灵魂已经出窍了,那你就跟我走吧。”

他掏出腰里的锦袋,那团倒地的黑影被吸进锦袋里,而当锦袋口对准杨晓晓时,却半天没有动静。

“收不了?”男子蹙眉,恶狠狠地弯下腰凑近杨晓晓的脸,只见她眉间一点红。他微微眯起眼,问道:“你还有未了的心愿?”

生魂有愿都不算死透,无法收复。

杨晓晓摇头,表情羞涩。

“说!”他一把捏住杨晓晓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我喜欢我家……少爷,关月升。”杨晓晓咬着唇,一脸娇憨。

“你平日里都不照镜子的吗?就你这副尊容,还敢垂涎富家公子?”辛容哂笑不止。

杨晓晓泪花在眼里打转,羞愧难当。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我就帮你实现了吧。”辛容停下笑,手指一搓,变出一个纸人,“遂愿之后你要跟我走。”

杨晓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在空气中渐渐化为一团白气,随风消散。

辛容嘴角一勾,从后头推了杨晓晓一把,她忽然失去了意识。

2

杨晓晓再睁开眼时,入目的是轻纱薄帐,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她盯着床脚微晃的流苏,半晌才找回了神志,猛地坐起,又无力跌回,后脑勺磕在床头,却不疼!

“表妹,你可算是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跃入眼帘的便是那张让杨晓晓朝思暮想的俊脸,来人正是她思慕已久的少爷,关月生。

“少……少……少爷?”杨晓晓连忙要爬下床榻行礼,却被关月生伸手制止。

关月生皱起了眉头:“三年未见,表妹怎么这般生疏了?”

杨晓晓终于回过神来,关月生一直唤她表妹,这个表妹莫不是从小与关月生定亲的何家小姐何小莲?

“那个……我不是……”杨晓晓连忙要解释,还未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那人一身绿裙,一副丫鬟打扮。

“表少爷,可是我家小姐醒了?”丫鬟关心地走到床前,直直地望向杨晓晓,漆黑的眸子直叫人害怕。

杨晓晓缩了缩脖子,那个丫鬟却是状似无意地将关月生挤到一边:“表少爷,我先喂我家小姐吃药,您守了一夜,如今小姐也醒了,您要不去休息休息,迟些再来?”

那口气虽然乖巧,杨晓晓却能听出送客的意思。

关月生点头道:“表妹,你好好休息,我晚些过来。”他温和地朝杨晓晓笑了笑,然后便起身离开。

“把你那口水擦一擦。”关月生刚一跨出门槛,这个小丫鬟便翻了脸,冷冷地看着杨晓晓,语气甚为嘲讽。

杨晓晓下意识地感到畏惧:“你……你是谁?”

“我?我是你的丫鬟啊。”她哂笑道。杨晓晓蹙眉,觉得这个神情似乎在哪见过。

那个丫鬟说着便一把揪住杨晓晓的衣袖,将她连拖带拽地拉倒镜子前。镜子里映出来两个人,一个便是那个丫鬟,另一个不是杨晓晓,而是……何小莲?!

杨晓晓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脸皮,并没有感到痛,心想:这莫非是在做梦?旁边的丫鬟伸手拍掉她捏着脸皮的手:“你这个身子是个纸人,再用力可就要被捏破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晓晓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慌忙问。

“就是说你已经死了,这个身子不过借给你暂住。”丫鬟挑了挑眉,傲慢地说,“待你完成心愿,你便要跟我走。”

这个丫鬟越说越吓人,杨晓晓控制住打战的牙齿,惊恐地问:“你……你到底是谁?”

丫鬟似乎不耐烦,一个转身便变身成一身黑袍男子,正是那日夜里杨晓晓遇见的那个诡异人:“鬼差辛容!”

杨晓晓胆子比老鼠还小,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而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点蔑视她的样子:“如今你是何小莲,等你和关月生成亲,便算是了了心愿,要和我走。”

片刻后,杨晓晓极轻地颔首,算是应了。

“如今你的身体是纸做的,所以有三件事你必须谨记,不然便会魂飞魄散。”辛容手指修长,一条一条地说:

“第一,不能吃东西。”杨晓晓听后瞪大了眼睛,然后乖乖点头。

“第二,不能接触水。”杨晓晓听后依旧点头。

“第三,绝对不能靠近火。”杨晓晓见辛容面色冰冷,郑重地点头。

3

这日,杨晓晓终于大好,关月生约了她到后花园赏桂。

她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一旁的辛容冷哼道:“快点!”显得极不耐烦。

杨晓晓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假扮何小莲的事情不会被何家知道吗?”

辛容眼底精光一闪,冷冷道:“我都已经办妥了,你安心假扮何小莲便是。”

杨晓晓连忙点头,她对这个虽然冷漠至极却也稳妥至极的辛容很放心。

杨晓晓与关月生坐在凉亭里,关月生捏起一块桂花酥,尝了一小口便皱眉道:“府上的一个丫鬟做糕点的手艺极妙,只是多日不见她了,这糕点也差了许多。”

杨晓晓心中讶然,又有几分惊喜,这说的可不就是她杨晓晓吗?她不过一个小小的烧火丫鬟,竟然能被关月生记住!

“少……表哥,我倒是会做几样糕点,不如让我试试?”她到底做惯了奴才,要改口还真是不易。

“哦?”关月生好奇道,“那我便尝尝表妹的手艺。”

杨晓晓喜滋滋地下厨,一旁的辛容靠着灶台讽刺道:“纵有小姐的身子,还是藏不住丫鬟的心。”

杨晓晓一点也不生气,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她捏了一块成品递给辛容:“你要不要尝尝?”

“凡尘俗物。”辛容嗤笑一声,别开脸,可浓郁的桂花香气飘散在鼻间,竟然让他有些心动。

杨晓晓整理好糕点,便端着盘子迫不及待地回到关月生身边,辛容盯着她轻盈的身子,眼神晦暗不明。

“表妹的手艺果真是好极了!”关月生惊喜道。他原本只知道何小莲才情非凡,没想到她厨艺也是了得,真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杨晓晓羞涩地低下头,只要关月生欢喜,便是她最大的快乐。

“表妹怎么不吃?”关月生问道。

杨晓晓刚要伸手,猛地想起辛容的叮嘱,便犹豫着缩回了手。关月生只当是她矜持,便捏起一块递到她嘴边,动作可谓亲昵至极,杨晓晓呆呆地张开嘴。

“小姐!”远处传来辛容的一声高呼,半是提醒半是呵斥,杨晓晓忙醒神,闭上了嘴。

“怎么了?”关月生皱眉,似乎对这个没大没小的下人很是不满,又耐心地举着桂花糕,“快尝一尝。”

杨晓晓转头,瞥了一眼辛容冷峻的面容,终于还是闭上眼睛,咬了一口桂花糕。

关月生满意地笑了笑,问道:“好吃吗?”

嘴里的东西没有一点味道,如同一块蜡,可心里却是甜蜜非常,杨晓晓刚要开口,便被匆匆赶来的管家打断。

管家附在关月生耳边说了几句,关月生皱眉道:“送到城外十里坡埋了,再给她家里也送些银子。”管家应声退下。

杨晓晓好奇道:“表哥,怎么了?”

“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会做糕点的丫鬟,有人发现她死在了城郊。”关月生瞧起来不太高兴。

杨晓晓心里咯噔一下,见关月生面上似有不快,只以为他是为她感到难过,便安慰道:“表哥莫要难过。”

关月生见她小心翼翼地安慰自己,扑哧一声笑了:“我哪里是难过,她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只是可惜了那一手好厨艺。”

杨晓晓忽然觉得嘴里的那块“蜡”渗出了苦味,从舌尖蔓延开,苦得她想流泪。

4

夜半,屋里只有辗转反侧的声响,床榻上的杨晓晓蜷缩成一团,只觉得腹中疼痛的感觉让她的神志都有些恍惚了。不听辛容的嘱咐,真是自讨苦吃!

忽然,烛光被人挡去,大片阴影笼罩在杨晓晓身上,她吃力地抬头,看到冷若冰霜的辛容。

半晌后,不见杨晓晓认错,辛容终于忍不住率先出声,冷冷一笑道:“当真是活该!”

杨晓晓垂眸,原本就苍白若纸的面颊越发骇人。

“是我活该。”她声音极轻,“可我不后悔。”能得到少爷那般对待,再痛也值得。

辛容一下子火了:“那你就痛着吧!”说完躺回外间的小榻上,屋里又只剩下烛光昏黄。

杨晓晓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却还是咬着牙坚持。

屋子里安静非常,就在杨晓晓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痛死的时候,头顶倏地传来一声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就不会讨饶吗?”

杨晓晓此刻已有些神志不清,一把抓住辛容衣服的下摆:“抱歉,我没有听你的话。”可她真的不后悔。

再后来,杨晓晓便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天醒来,她一眼便瞧见立在床头的辛容。辛容见她醒了,马上收敛起似乎是担忧的神情,拉长了脸。

“是你救了我?”杨晓晓觉得通体舒畅,哪里还有昨日的疼痛难忍。

“哼。”辛容冷哼一声。

“谢谢你。”杨晓晓面上感激,急忙要从床上爬下来给辛容行礼,却被他一把按回床上。

“你可是花了我百年功力救回来的,若是再瞎折腾,我要你好看!”辛容冷冷地说,“为了一个关月生,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字里行间有他自己都不察的酸味,幸好杨晓晓没有注意。

“知道了。”她讷讷地答应,目光瞟过他身上的袍子,下摆被扯破了,好像是昨晚她那一下抓的,“抱歉,把你袍子扯破了,我帮你补吧?”

辛容扫了她一眼,有点不自在地说:“不用了。”

辛容刚要转身,就被杨晓晓一把揪住,她极为固执地说:“我帮你补。”

两人僵持片刻,辛容叹了一口气,僵硬地脱下外袍,扔在床上。

杨晓晓笑了,苍白的面色似乎有了人气。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一针一线地缝补着。辛容立在一旁,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看着她一次一次地戳到手指,又一次次地继续缝补,忽然觉得心口一暖。

“好了。”杨晓晓绞断线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这双手有些笨,只会做糕点,针线活却是不太精通,好几处都缝歪了。”

袍子上的针脚的确歪歪扭扭的,可看在辛容眼里却是最为完美的。

“无妨。”他声音温和,杨晓晓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霍地抬头望向他。

辛容大抵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原本险些荡开的笑容收得一干二净,冷冷道:“你这身子是纸做的,再多戳几下,便是想补都补不起来了!”似是责怪,却没有半点凶悍的意味。

“其实纸做的身子挺好的,戳了手指也不会觉得疼。”杨晓晓也不生气,仰起了脸,笑眯了眼,“往后,你的衣裳我都帮你补。”

辛容一愣,慌忙别开眼。其实他有法力,别说是这样小的口子,就算是灰飞烟灭,他也能恢复如常。可他就是觉得这话动听,千百年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温暖的话。

门忽然被人推开,关月生四下打量——他刚刚怎么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可屋里只有表妹和她的丫鬟两个女子。

他便又收起了疑心,换上了一副笑脸:“表妹,今日是花灯节,湖上热闹非凡,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这话一出,杨晓晓和辛容都将目光投向了对方,只是杨晓晓是讨好询问的眼神,辛容却是坚决反对的目光。

杨晓晓心下失落,可辛容刚刚救了她的命,又的确是为她着想,她哪里能驳他的好意,只得微微摇头拒绝:“我有些不舒服,便不去了吧。”

关月生显然是失望的,连忙说服道:“这花灯节是我们这儿最隆重的节日,传说只要将写了心意的花灯放入湖中,便能梦想成真。”

“我……有些晕船。”关月生这般诱惑,杨晓晓真不忍心拒绝,可再一瞧辛容的黑脸,只得找理由推托。

“这个表妹便不用担心了,我有上好的晕船药。”关月生只当她是答应了,自说自话道,“那酉时一过,我便来接你。”

关月生一走,屋内仿佛一下子从艳阳高照变成了大雪纷飞,冷得让杨晓晓发抖。

“杨晓晓,之前我说了什么?”辛容质问道。

杨晓晓笑得有些不自在:“我发誓,一定会老老实实待在船上,离水远远的。”她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宣誓。

辛容气急,丢下一句话:“这次就算你死,我也绝不出手!”然后他大步离开房间,将房门摔得巨响。

杨晓晓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内疚,辛容也是为了她好,可是转念想到关月生,便又有了几分高兴。游湖放灯是才子佳人做的事,如今她就要和关月生一起去做这样的事!

5

月上中天,关月生准时来接杨晓晓。杨晓晓见到关月生的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他一袭宝蓝色长袍,白色腰带上镶嵌着宝石,腰坠是块羊脂白玉,流苏微晃,真真是英俊非凡。

“表妹这是看呆了?” 关月生开口,三分调侃,七分得意。

杨晓晓脸上滚烫,羞得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袖子里,关月生只当她默认了。

“你那个丫鬟怎么不在?”

几日来,关月生觉得丫鬟容儿目中无主,如今见杨晓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越发不满:“这容儿好大的胆子!表妹莫气,待表妹嫁入关府,我定为表妹寻几个可心的丫鬟!”

关月生牵起杨晓晓的手,触感细腻却冰凉:“表妹的手怎么这么凉?”说着握得越发紧了,“表哥给你焐热了。”

杨晓晓虽然觉得羞臊,却也不舍得抽出手。

“表少爷,我家小姐尚未出阁,您这样被人家瞧见了,我家小姐可怎么做人?”凉凉的声音突然传来,正是负气离开了一下午的辛容。

杨晓晓下意识抽回手,面上有了笑容:“辛……容儿,你回来啦!”那股欣喜是发自内心的。

“哼。”辛容极轻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放肆!”关月生见丫鬟这样的态度,呵斥道,“我今天便要处置你这骄纵的奴才!”

辛容梗着脖子,毫不畏惧。

僵持间,杨晓晓跑到了辛容身侧,将辛容挡在身后:“无妨的,我与辛……容儿情同姐妹,表哥,你不要罚她。”她眨巴着眼睛,求情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关月生叹了一口气,道:“她是你的丫鬟,我还能说什么?快走吧,不然晚了。”

他想再伸手拉杨晓晓的手,杨晓晓却不自觉避开了。她偷偷瞧一眼辛容,只见他的表情是缓和了许多,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湖上有不少船舶,大大小小的,格外热闹。关府的船是艘大画舫,在湖面上算是鹤立鸡群。

关月生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只花灯,花灯是莲花形状的,做工细腻精致,可见是花了功夫的,看得杨晓晓爱不释手。

“表妹,我们将自己的心愿写上,然后一道将它放入湖中。”关月生拿起笔,在一片花瓣上写上心愿——娶小莲为妻。

杨晓晓原本的那点喜悦之情仿佛被一阵风吹得干干净净——是啊,关月生对她再好,他眼里瞧见的也只是何小莲,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尚未过门的妻子,而她杨晓晓……

“表妹要写什么?”关月生将笔递给她,杨晓晓原就失落,此刻更是尴尬——她一介奴才,哪里识字?

“表哥帮你。”关月生说着,便要抓住杨晓晓的手,却被辛容抢先一步。

“表少爷,还是我来吧。”辛容言语间满是厌恶之情,他握住杨晓晓的手,两只冰凉的手覆在一起,没有半点突兀的感觉。

杨晓晓回头,辛容的眸子映着月光,竟让杨晓晓有了温柔的错觉。辛容握着她的手,同样写下五个字——嫁得如意郎。

关月生笑了,这不就是指的自己吗?

关月生指派辛容去下面一层放花灯,辛容皱眉,显然对杨晓晓不太放心。杨晓晓笑了笑,叫他安心,他这才转身离开。

6

此时唯剩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正好,忽然有黑衣人从水里冒出脑袋,一个飞身就跳上船板,一连落下数人。关府的奴仆吓得四散,而关月生则将杨晓晓护在身后,戒备地瞪着黑衣人。

“巨鲨帮?”关月生有些肯定,心下一凉。

巨鲨帮的人皆是一群水性极好的人,只是干的都是不正经的勾当,光做些烧杀抢掠的营生,这一次怕是盯上了关府。

“关少爷好眼力。”带头的男子大笑道。

“你们要做什么?”关月生警惕地问。

“关少爷莫慌,我巨鲨帮一贯只要钱,不要命。”带头的男子竟然口气颇佳,“就要看关少爷觉得自己值多少钱了?”

“五千两如何?”关月生试探着说。带头的那个人听后突然仰天大笑,身后的手下也纷纷跟着笑起来。

“五万两。”带头的人忽然沉下脸,“不然所有人都得死,像他一样!” 他忽然大刀一划,就将离得最近的一个奴仆砍翻在地。

尖叫声四起,关月生咬了咬牙:“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两,要派人去取。”

带头的人示意几个手下跟着一起去,剩下的人都待在船上。

关月生安慰身后的杨晓晓道:“莫怕,有表哥在,表哥会保护你的。”杨晓晓用力地点头。

这话引来了带头男子的注意,他目光落在杨晓晓身上,只觉得眼前一亮,接着便猥琐地笑道:“小娘子可真漂亮,快到大爷身边来!”

杨晓晓吓了一跳,使劲往关月生身后钻。关月生赔着笑脸道:“帮主有所不知,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老子管她是谁!老子现在要她!” 带头的男子一下不高兴了,大刀一挥就削落了关月生的一缕头发,吓得他一动不动,“交还是不交?”

关月生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决心:“表妹,今日的事表哥不会记在心里,无论发生什么,表哥定会娶你为妻!”他一面像是起誓,一面却让开了身体,将杨晓晓彻底暴露在黑衣人面前。

杨晓晓只觉得一颗心沉入谷底,不过短短的时间,关月生竟然放弃了她。而带头的那个人见她一动不动,也不恼,主动要来拉她。

杨晓晓疾步后退,不料一脚踩空,落入湖中。

船下面一层的辛容察觉不对匆匆返回的时候,正好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那一抹粉色的裙摆——是杨晓晓!

他只来得及冷冷地扫了一眼吓得面色苍白的关月生,便一个纵身跳进湖里。

7

杨晓晓再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时而发冷时而发热,不似伤风,可比伤风难受上百倍,仿佛有一道力要将她搓圆捏扁似的。

入目的是同样一身湿漉漉的辛容,一生黑衣不似初见时候的潇洒,衣袍贴着四肢,长发贴着脸颊,狼狈至极。

“杨晓晓,你真是该死!”辛容咬牙切齿道。

杨晓晓想要伸手,却发现自己正在慢慢变回白色的纸。她惊诧地回头,发现辛容的手竟也慢慢变成黑色的纸!

辛容竟然也是纸人?

“我说过,这次就算你死了,我也绝不出手!”辛容扭过头,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身上的变化。

杨晓晓竟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抱歉,又连累你了。”这话一出,辛容只觉得胸腔里一口闷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昏过去之前,杨晓晓想这一次定会魂飞魄散,却不料还有再醒过来的机会,第一眼看到的还是辛容。

他盘腿运气,仿佛消耗极大,见杨晓晓醒了,也不理睬她,只是眼底的一丝亮光出卖了他。他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是欢喜。

“你……又救了我?”虽是疑问,却无比肯定。

辛容别开脸不理睬她。

杨晓晓挣扎着起来:“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她是真心实意地道歉。

辛容语气不悦地说:“躺好了!这次可是耗费了我千年修为!”

杨晓晓惊讶,千年修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修来的!一时间,她心口满得发胀,暖得发烫。

“我怕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眉头拧了又拧,辛容到底无可奈何,“休息一夜,明日我送你回关府。”

“我……”有那么一瞬,杨晓晓竟然不想回去,只想要这样与辛容安静地待在一起,最后却还是应道“好。”

辛容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掩在篝火照不到的阴影里,是极力隐忍都藏不住的失望。

杨晓晓翻过身,背对着辛容,火光将她单薄的身姿衬得越发孤寂。辛容不自觉对她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她背脊的那一瞬,猛地收回,在衣袖里握成拳。

而对此浑然不察的杨晓晓此刻满脑子都是辛容那张冷漠的脸,原本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着的关月生,竟然一刻也不曾记起,满脑子都是辛容或是讥诮或哂笑的表情。

辛容对她的态度并不好,或许说是差得离谱,他从不保证,可他总会尽他所能护她周全。

“辛容,你的身体也是纸人吗?”忽然,杨晓晓问道,声音沙哑。

辛容一愣,过了许久才回答:“鬼差也只是一缕魂魄,没有身体,也需要媒介托身。”

杨晓晓忽然眼睛发酸,辛容用同样是纸人的身体跳入水中救了她!

“那你可有事?”她猛地转身,揪住他的衣袍,这是她最习惯做的一个动作,辛容几乎在看清她动作的那一刻便心软了。

“无妨。”他叹气,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她都这副狼狈模样了,却还要来关心他!他本该觉得可笑的,此刻却只觉得心里非常柔软。

她倏地一笑:“没事便好。”像是放心了似的,又沉沉睡去。

辛容望着她的睡颜,火光照在她脸颊上,却是暖在了他的胸口。

天色大亮,杨晓晓与辛容一前一后地走着,看上去竟然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生疏。关府打扫大门的仆人见杨晓晓回来,连忙跑进去通报。

不过片刻关月生便快步迎了出来,原本担忧的脸色在他瞧见衣衫褴褛的杨晓晓时便是一滞,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表妹,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杨晓晓避开他的手,咬着唇畔一声不吭。

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辛容开口道:“表少爷,我家小姐大抵是累了,先让她进屋休息吧。”

关月生连连点头,带着杨晓晓回了房间。杨晓晓态度冷淡,关月生只以为是船上的事让她心中留下了阴影,便怏怏地离开。

关月生走后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又折返回来,三两步走到杨晓晓面前,拉住她的手,不容她挣扎,郑重其事地说:“表妹,我答应了娶你的!我已经吩咐下去,最快三日后便能成亲!”

杨晓晓惊得合不上嘴,拒绝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舌尖上转了一圈之后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杨晓晓,你最开始的心愿不就是嫁给他吗?如今就要遂愿了!

可她为何没有半分欣喜?她扭头望向辛容,可惜他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表妹,我知道你怪我,我也懊悔不已。”关月生的表情倒是真的懊恼,“我已经将那巨鲨帮一锅端了!”

关月生的义正词严只换来杨晓晓的一声哂笑,她以前怎么会思慕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懦夫?她真真是看走了眼!

待关月生离开,杨晓晓颓废地坐在床边。

“你要答应嫁给他?”是辛容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情绪。

她没有答应,也不想答应!

“我……”甚至不等她说出一句话,辛容便匆匆打断道:“怎么会不答应呢?你就连死了都想嫁给他呢!”辛容嘲讽地说,“恭喜你。”

杨晓晓忽然觉得委屈,她明明只说了一个字,却被他下了这样的定论,一下子也忍不住赌气道:“谢谢!”

她愤愤地扯下纱帐,将两人隔开。

8

七月二十二是黄道吉日,嫁娶极宜,也是杨晓晓出嫁的日子。

关府作为当地的大户,办喜事自然盛大,十里红绸铺地,鞭炮声不绝于耳。府上挂满了灯笼,奴仆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唯有杨晓晓的房间十分冷清,房里只坐着一个她,而辛容守在门口。关月生说时间太赶,无法接杨家姨夫姨母过来,唯有等回门那一天向二老告罪,因此杨晓晓这边格外冷清。

“新娘子,吉时到了,该出门了!”门口的喜婆笑呵呵的声音传来。

杨晓晓叹了一口气,刚将喜帕盖在头上,喜婆已经推门而入。喜婆伸手扶住杨晓晓,动作大得像是要拖着她走一般,她踉跄几步才跟上喜婆的步子。

因为嫁娶都在关府内,所以轿子就放在杨晓晓的房门口。喜婆背了她几步,然后将她扶进轿子里,便示意起轿。

杨晓晓连忙撩起窗帘,喊了一声:“辛……容儿!”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在。”只两个字,竟让她放下了心。

轿子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便从侧门出去,又停在了大门口。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气洋洋。

关月生小心翼翼地拉开轿门,露出里头娇小的新娘,抖着手将她牵出来。感觉到她的手还是冰凉的,关月生安慰道:“表妹莫怕,有我在。”

杨晓晓忽然想笑,明明每次在的人都是辛容!

两人走进大堂,红烛摇晃,关家父母坐于上首。

喜婆尖着嗓子喊:“一拜天地!”

关月生弯腰,却发现身侧的杨晓晓一动不动,他以为她只是太紧张了,便连忙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背脊,她便僵硬地弯腰。

“二拜高堂!”杨晓晓这次比前一次还要迟疑,却到底在关月生状似强迫的用力之下弯了腰。

夫妻对拜!”最后这一声却被一个男声打断!

“且慢!”那声呵斥来自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

关月生皱眉,打量片刻,转而惊讶道:“福伯?”来人正是何府的老管家福伯!

“表少爷明明与我家小姐定了亲,却为何这等薄情,与他人成婚?”福伯气愤难当,大声质问。

关月生莞尔道:“福伯莫要误会,这便是你家小姐何小莲!”

福伯大骇:“不可能!”这三个字他说得坚定无比,更是一把扯掉杨晓晓头上的喜帕,待看清杨晓晓的脸后,面色煞白,几乎肝胆俱裂,声音发抖,“不可能!”

关月生疑惑道:“怎么不可能?她便是何小莲啊!”

福伯一面摇头一面后退,仿佛害怕到了极致:“不可能!我家小姐七日前便死了!全府上下只活了一个我!”

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惊,尤其是关月生,害怕地退开数步:“福伯,莫要胡说!”

“七日前的夜里,府里忽然来了一个黑衣男子,将全府上下三十口人统统杀了!要不是我躲进井里,怕也是见不到您了!”福伯声泪俱下,指着杨晓晓道,“小姐已经入土为安,是我亲手下葬的,那这个人又是谁?!”

杨晓晓心虚,正要转身逃跑,却被福伯一把抓住头发,痛得她大叫。

“妖孽!定是你害我何府!今日我定要你偿命!”大抵是忠心耿耿叫他忘了害怕。

杨晓晓身侧的辛容忽然伸手,直接斩断了福伯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不让她瞧见半点血。

众人见辛容从一个丫鬟变成黑衣男子,纷纷倒吸凉气,唯有福伯忘了断臂之痛,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杀了何府上下三十口人!”

辛容被怀里的杨晓晓一推,猝不及防地松开了手。杨晓晓看着瑟瑟发抖,她这是害怕吗?害怕他?

这个念想让他一下子冒了火,迁怒于周遭的人。

他正欲伸手将福伯灭口,只觉得腰上一震,黑色的锦袋剧烈抖动,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一阵黑气从里头蹿出来,几乎笼住了半个房顶,然后渐渐聚在一起,形成一头青面獠牙的怪兽。

杨晓晓记得它,它便是害她丢了性命的那头恶鬼!

恶鬼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一口叼住她的衣襟,一个飞身便跃出了关府的围墙。辛容反应过来,亦是一个纵身跟了上去。

9

恶鬼不知跑了多久,跃入一个地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又往前几步,豁然开朗,灯火晶亮,像个地宫。

恶鬼松开嘴,杨晓晓摔坐在地上。她早已被颠得七荤八素,许久才缓过神来,害怕地往后挪了挪,与恶鬼拉开距离。

“果然是全阴的命格。”恶鬼笑起来,那丑陋的样貌让它的神情越发不怀好意,大步朝杨晓晓走去!

杨晓晓踉跄着爬起来,惊恐地说:“你这恶鬼!别过来!”

恶鬼忽然笑了,笑声震得地宫都在抖动:“我是恶鬼?那辛容是什么?”

杨晓晓见它停下步子,便也躲在一个大炉子后面:“他是鬼差,等他来了,定会抓了你!”

“真是个傻子!”恶鬼笑得越发厉害,伸手将腰上的木牌摘下丢到杨晓晓脚边,发出一声脆响,“看清楚上面的字!”

杨晓晓哪里识字,于是恶鬼没好气地开口道:“上头写着‘差’!我才是鬼差!那辛容才是恶鬼!”

杨晓晓身子一晃,摔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摇头:“你莫要胡说!辛容是鬼差,你才是恶鬼!”她说着还将手里的木牌丢得远远的,仿佛那是个烫手的东西一样。

“你喜欢他?”恶鬼忽然道。杨晓晓瞪大了眼睛,到底是没有否认。那恶鬼啧啧道:“你可知辛容为何接近你?”

杨晓晓抿着唇,戒备地看着它。

“因为辛容需要收集七七四十九个全阴命格的魂魄来炼全阴丹。此前他已经收了四十八个,你便是那最后一个!”恶鬼说着便有些恼火,抖了抖先前装他的那个袋子,“只怪我法力比不过他,才被他收在了这乾坤袋里!里头可还有四十八个全阴的魂魄呢!”

杨晓晓脑子嗡地一下变成一片空白,反复说着两个字:“胡说!”

“既然辛容已经收齐了魂魄,不练也是浪费。”那恶鬼突然口喷烈火,将杨晓晓面前的炉子点着了,接着将手里的葫芦丢进炉子里,再抬脚朝杨晓晓走去。

杨晓晓想躲,却是不及它敏捷,它一把抓住杨晓晓,将她丢进了炉子。一瞬间,杨晓晓只觉得烈火灼身,痛得大叫。

就在这一刻,辛容也赶到了,见杨晓晓被丢进炉子,几乎肝胆欲裂,正要施救,却被恶鬼挡了去路。

“辛容,我可是帮你开了炉。”恶鬼冷笑道,“这全阴丹可是好东西,待我收了你,便将这丹药吃了,白长几十倍修为,到时候我可不愿再做这小小的鬼差了,我要做阎王爷!”

辛容和恶鬼缠斗在一起。多日休养生息,又吸了全阴魂魄的阴气,恶鬼功力暴涨,竟然能与辛容打个平手。

看着炉子里痛苦万分的杨晓晓,辛容只觉得心急如焚,几次中了恶鬼的招数。恶鬼得意,一掌将辛容拍在了地上,正扑上去,辛容忽然翻身,扯下腰间的另一个锦袋,一下套住了恶鬼,再度将那恶鬼收了进去。

乾坤袋实为两个,乾袋和坤袋。当然,这样的法宝,小小一个鬼差自然不晓。

辛容一把将杨晓晓从炉子里拉了出来。他触碰到火焰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烧心般地疼,便越发觉得愧疚。他不过是灼伤了一只手,而杨晓晓却是浑身浴火,那该是怎样的痛啊!

杨晓晓的纸身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她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望着辛容焦急的脸,忽然觉得不疼了。

辛容急匆匆开口道:“我是怕何小莲的家人来添麻烦,才……你若不喜,我下次便不会了!”

“你不是鬼差?”她忽然问,风马牛不相及。

辛容一愣,垂眸,只说了两个字:“抱歉。”他骗了她。

“杨晓晓竟然下意识地躲了躲,仿佛不愿他靠近。

辛容蹙眉,又似打起一百二十分耐心,解释道:“我是怕何小莲的家人来添麻烦,才……”

“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想要我的魂魄?”她又问。

辛容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杨晓晓眉间的红点渐渐淡去,似乎要消失了。心口忽然酸涩难耐,她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想要我的魂魄?”

“开始是,可后来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你好。”

她忽而一笑,哪怕是假的她也信了!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殆尽。

辛容紧了紧怀里的人:“我不想要你的魂魄了!”

“那你想要什么?”杨晓晓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底是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他说:“我想要你活着。”

10

三生石旁,奈何桥边,常坐着一个女子,看着一个个从孟婆手里接过汤药的人,像是个瞧热闹的局外人。

“晓晓啊?你总是在这儿干等也不是个事,不如投胎去人间散散心?我刚从司命那里打听到了两个极好的命格。”阎王爷办完了公务,便又来开导这个一坐就是一百年的“望夫石”。

“我和孟婆打听过了,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前尘往事,那些记忆是找不回来的。我要在这里等辛容!”杨晓晓睨了他一眼,这阎王爷怎么就这么热衷于拆散她和辛容呢?

“辛容犯了那样大的错,谁知道要在十八层地狱关上多少年?况且他为了救你损了千年道行,就是逃也不可能在一千年之内逃出来!”阎王表面上是为了杨晓晓好,其实是因为地府早先被辛容这个千年厉鬼折腾得够呛,他想趁机报复。

杨晓晓垂头,彼时她险些灰飞烟灭,是辛容用尽毕生心血补全了她支离破碎的魂魄,害得他被鬼差押进十八层地狱,再也出不来。

“哟,阎王爷又在诱骗我娘子投胎呢!”阴森森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快去瞧瞧,那十八层地狱已经被我拆了。”

阎王爷听了后又气又怕,便火急火燎地往十八层地狱赶。

杨晓晓立在原地,仿佛入定。见她不回头,那人撇了撇嘴,道:“娘子,我回来了。”

杨晓晓一低头,只觉得冰冷的液体滑过脸颊,接着三生石上便开出一朵红花。人流泪,鬼淌血,都是情到极致。

那人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却不容抗拒:“抱歉,让你放弃转世投胎,这样等我。我很心疼,却更高兴。”

杨晓晓从抽泣变成号啕大哭,吓得辛容一面拍她的背,一面认错:“是我不好,这么久才出来,都是我不好。”

“你刚刚说什么?”杨晓晓终于止住了哭声,小脸埋在他胸膛里,哑着嗓子问。

“娘子,我回来了。”他郑重其事地说。

“欢迎回来,相公。”她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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