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最近又吃多了吧,这船身真沉!”

更新:2018-10-09   编辑:mrqggs2016

“娘子,你最近又吃多了吧,这船身真沉!”

空白

文/汁子椰 

(一)

正午时分,阳光正毒,一只通体雪白的骆驼,优哉游哉地出现在一望无垠的“魔鬼城”。

柴小蛮随意捡了一顶破烂草帽掩面,坐在驼峰间的凹陷处,把脖子上挂着的一副银算盘打得噼啪响,得意道:“再攒些银子,我就能回到中原安享晚年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沙丘那头遥遥传来浑厚的汉话:“生意来了,蛮哥儿安在?”

“哟!还是中原来的生意咧!”

柴小蛮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扬起小巴掌打在骆驼的屁股上:“财神爷到了,小雪儿乖乖,赶紧给小爷我跑起来!”

柴小蛮只瞄了一眼,便瞧出来者的身价:褐色衣衫看似不起眼,却是江南上等织工费上九九八十一天才织就的好料子,脚上蹬的皮靴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霾,也是顶好的小牛皮反复捶打制成……啧啧,这一身行头,至少要百两银子。

算罢,柴小蛮的服务态度好得很:“大老爷,送什么货?”

“这一次,不送货,送人。”客人肥嘟嘟的脸上出了很多汗。

“送人?”

“如何,接还是不接?”

柴小蛮暗自琢磨:所谓靠沙吃沙,这三年来,靠着在这沙漠里往来送货,自己已经赚得肚满肠肥,什么中原的丝绸布匹、若羌的汗血宝马,小宛的香料瓜果,哪一样没送过?唯独这送人,倒是开张以来的头一遭。

柴小蛮不着痕迹地摸了一把藏在腰间淬了蒙汗药的匕首,呵呵笑道:“价格合适的话,当然接。”

“那么,烦劳蛮哥儿在傍晚之前把这位兄弟送到若羌境内。”

胖乎乎的客人移开了小山般的身躯,柴小蛮这才看到不远处伫立着一位身形高大的蒙面男子。

柴小蛮颔首,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斛珍珠,概不议价!”

“一斛珍珠?你可是狮子开大口。”客人显得十分心痛。

柴小蛮躬身作揖道:“中原来的大老爷,这‘魔鬼城’九曲十八弯,却是中原通往若羌的最近路线,若没我,少说也得绕上两三个月!”说完,她拉起骆驼,“小雪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走!”

客人回头望了一眼,咬咬牙:“一斛珍珠就一斛珍珠!”

柴小蛮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大老爷,按照商规,我得先看看货色!”

客人一挥手,蒙面男子应声而出,从骆驼背上解下一只羊皮袋,冲着柴小蛮敞开袋口,只见袋里的珍珠颗颗分明,又圆又亮。

“甚好!”柴小蛮摸摸这颗又摸摸那颗,细长的双眸笑成一轮弯月。

“人到付款。”客人赶紧补充道。

“那是当然。”柴小蛮表面笑嘻嘻的,心里却暗骂无商不奸,连点儿送货费都要克扣。

她骂完一抬头,却见那位蒙面男子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像极了草原上的饿狼。

“你主子都不心疼钱,你倒心疼!”

柴小蛮撇了撇嘴,骑上了小雪儿:“放心大胆地跟着我走,保证把你带出‘魔鬼城’!”

柴小蛮骑着小雪儿走在前头,时不时感觉如芒在背,她暗暗扭头,怀疑的小眼神来来回回地在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蒙面男人身上逡巡,但见他颇为闲逸地靠在骆驼上,双眼微闭,无比坦然。

我是在心虚什么?柴小蛮缩回脑袋,从包袱里取出水袋,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小口。对于大漠儿女来说,这水可宝贵得紧呢。

烈日继续俯瞰大漠,把柴小蛮烤得半生不熟,饥肠辘辘,半死不活之际,她闻到了一阵浓烈的烤肉味儿。

她回头一看,那蒙面男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了整整一只羊腿。

“快了,再绕过五个小沙丘就到了!”柴小蛮咽下一口口水。

“喏。”蒙面男人动了恻隐之心,大方地撕了半个羊腿递给柴小蛮。

“给我的?”柴小蛮眼前一亮,连“谢谢”也顾不上说,接过羊腿便一口咬下去,“哎呀妈呀,这可真香!”

她把半只羊腿啃完了,疲惫不堪的骆驼与人也走出了这个诡谲莫辨的“魔鬼城”。

“再往东走上两三个时辰,就是若羌的地界了,大老爷,该给钱了!”柴小蛮伸出手,急躁地弯了弯手指,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困得要死。

蒙面男人跳下骆驼,把满满一袋珍珠往柴小蛮手里一放:“拿去吧。”

“咦,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怪耳熟的?”柴小蛮摇晃着晕乎乎的脑袋,半睁半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记性倒不错!”蒙面男人三下两下除去面巾。

这个傲慢无比的样子,不是图屠还会是谁?

柴小蛮尖叫了一声,猛地抓起一把黄沙朝图屠撒去,回身拉了小雪儿就想溜,不料她软绵绵的步子才迈出一半,整个人便像无根草一般一头栽倒在沙里。

小雪儿上前嗅了嗅柴小蛮,晃了晃脑袋。

“这专门用来狩猎的蒙汗药可不是吹的,别以为就你会用蒙汗药!”图屠一把捞起昏睡不醒的柴小蛮,朝着若羌的方向跑去。

(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漫天尽染的红晕是傍晚的霞光还是晨间的朝霞,柴小蛮睁开眼,晕晕乎乎地摸了一把身下:谢天谢地,她在骆驼上--只不过,不是坐在骆驼上,而是被打横放在骆驼上。

可是,这种屁股朝天,脸朝下的姿势让她很难为情。

“喂,放我下来!喂,放我下来!”柴小蛮放声大喊,“喂,放我下来!”

图屠冷冷瞥了一眼双手乱舞,双脚乱踢的柴小蛮,口气像才喝完一碗醇香的马奶一般惬意:“大漠空旷,人迹罕至,嗓子叫破了我可没药。”

“救命啊,绑架啦!救命啊,绑架啦!救命啊,绑架啦!”柴小蛮眼下能用的只有嗓子,她放开喉咙,越叫越大声。

简直是魔音摧耳!

图屠眉头一蹙再蹙,一忍再忍,终于用大掌朝她的小屁股上狠狠一击:“你这只山雀,给我消停点儿!”

呜呜呜!他居然敢打她的屁股!

柴小蛮气急败坏,梗着脖子胡乱扯道:“中原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中原也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柴小蛮暗骂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死也不回若羌!”

图屠低下头:“柴小蛮,我只说一次,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今天就把你的屁股打开花,再在你屁股上撒一把胡椒,最后放在太阳底下晒。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

柴小蛮差点儿哭出来:若羌来的野人,就是这么蛮横!

柴小蛮一直保持头朝下的姿势,只觉得头好晕,恍恍惚惚间,她又开始做梦了……

月黑风高夜。

伴随着小宛宫殿里独有的曼陀罗的气味儿,柴小蛮一脸无辜:“公主,你要带我同去若羌?”

“嗯。”公主月琶坚定地点点头:“我已经告诉了大王,若要我嫁人,必须有小蛮同行。”

不要啊,我银子还没挣够呢!柴小蛮内心大呼。

“乖小蛮……”月琶拭了拭泪,“自打父王驾崩,长兄登基为王,我的日子便日渐难熬,今日,大王当众宣布,三日后便要把我远嫁若羌……”

“公主,嫁去若羌有什么不好?总比你待在这里受一些窝囊气的好。”

柴小蛮一向自诩为月琶的女军师,她坐在秋千上,气定神闲地剥着一只安石榴:“眼下的若羌虽不如小宛财大气粗,可它牧草鲜美,人强马壮,地域广阔,说不定哪天就把小宛这块弹丸之地给吞下肚--”

柴小蛮还剩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月琶本来就不被异母兄弟待见,小宛老王在世时,她尚有靠山可依,可如今,老王已经驾鹤西去,她处境堪虞啊。

“小蛮,没你在身边替我打点上下,我如何在那若羌活下来?”月琶奋力挤出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泪若连珠。

“说了半天,这句话才是您的重点吧?”

柴小蛮又开始吃一串玛瑙葡萄,内心打起小算盘:其实自己不太想走,幼时从中原逃难到小宛,一晃十年已过。待在小宛宫中,每月除了固定的月例,还能得到上上下下不少打赏孝敬,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只等有朝一日攒够金银珠宝,回到江南水乡去过那神仙般的日子……可那若羌,天远地远不说,民风彪悍善战,自己这副小身板,去了多半连骨头渣子都没得剩……

“小蛮……”月琶识相地摸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若你肯随我前往若羌,待我大婚之后,定赐你黄金百两,奇珍异宝无数。到时,你若想走我绝不强留。只是,我的十几个哥哥如狼似虎,你只身待在这儿,确定比会比待在若羌安全?”

见到夜明珠,柴小蛮两眼直放光,再一想到一见女人就走不动路的小宛诸王子的嘴脸,柴小蛮内心一个哆嗦,一把夺过夜明珠:“成交!”

“喂,醒过来!”图屠把柴小蛮翻转过来,她软绵绵地靠在图屠的臂弯里,发出轻微的鼻鼾声。

图屠扶正她的脸,细细端详:和三年前相比,她的模样又端正了几分,不似若羌女子的高鼻深目,她眉眼是中原女子的娟秀。大概是因为长久待在大漠里日晒雨淋的缘故,她的肌肤远比一般女子来得粗糙黝黑,小鼻子旁的双颊处散布着几点褐色的小斑点,看上去倒有几分惹人垂怜。

只是此时此刻,柴小蛮双目紧闭,小脸通红,嘴里轻轻念叨着:“去就去,若羌豺狼再多,我柴小蛮也不怕……”

图屠闻言苦笑,论他们俩的关系,恐怕他才是那只待宰羔羊,而她正是那头不时发威的草原恶狼。

(三)

三年前,图屠收到消息,二王子鄂坎预备在半路上劫了他的未婚妻月琶。

依着规矩,若鄂坎劫走了月琶,把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么,即使作为未婚夫的图屠,也只得拱手相让,不再过问。

图屠即使对那个大王安排的未婚妻全无兴趣,也不愿在众多兄弟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他匆匆唤了心腹巴鲁,趁着月色,两人快马加鞭赶往小宛驻地。

果然,他们赶到驻地时,现场一片狼狈,小宛的人伤的伤、逃的逃,唯独没见着公主。

“巴鲁,你往东查看,我沿西而寻。”吩咐了巴鲁,图屠独自牵马在一人高的牧草里寻找。

图屠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听到身后草丛中发出轻微声响,他一回头,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手执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朝着他猛扑过来。图屠避闪不及,胳膊上转眼被划出一道伤口。

“你是公主?”

图屠捂着伤处退后三尺,微眯着眼,犀利的眼神扫过眼前这个穿着不合身公主服饰的少女,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她怕是半夜醒来慌着逃命,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连鞋袜也没穿,一双裸足沾满了血污和草屑。

“是又如何?!”少女嗓音清脆,说话似银铃。

“我是若羌小王子……身边的侍卫……”狡猾的天性令图屠不由自主地隐瞒了身份,伴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口,他发现少女脸上浮现出一抹半是尴尬半是歉意的苦笑。接着,他便倒地人事不省……

图屠醒来时天还没亮。

他只觉得昏沉,本不想起身,却感到一股又一股难闻的热气不断喷射在他的脸上。

他忍不住睁开眼,却见一对铜铃大小的马眼正亲切地盯着他,热气不断从马鼻孔中喷出。

“啊!”图屠一跃而起。

“你终于醒了,赶快带我去若羌大营。”少女这才把马头调转,堂而皇之地叉腰站在他面前,说不清是一抹月色还是晨色照在她面庞上,和昨晚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乱糟糟的一头长发已经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脏兮兮的脸蛋也洗得白白净净,就连那身松松垮垮的衣服也合身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有几分俏丽。

少女明朗得让图屠心口的闷气不知不觉消了一半。

图屠刚想开口,定睛一看,她那双小脚也不再露在外边,而是穿了一双明显不合脚的硕大男靴。

“胡闹!”他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于是若羌小王子自打出生以来,头一次光着脚上马。

见那少女愣在原地,图屠的火爆脾气压了又压,终于忍不住咆哮道:“还不快给我上来!”

少女围着马绕了一圈,助跑、踮脚,用尽招数也踩不上马鞍,跺脚急道:“这高头大马,我如何上得去?!”

图屠忍俊不禁,勉强绷着一张脸,探出一只手。

少女那张苦瓜小脸瞬间变成如花笑靥,乐呵呵地抓住图屠那只手,一个借力,轻盈地落在图屠身后:“侍卫哥哥,我们走!”

那双嫩嫩的小手,毫不避嫌地绕在他的腰上。

图屠一喝,纵马在草原上狂奔,惹得身后的小人儿尖叫连连,搂着他的那双细胳膊随即收紧,她软绵绵地说了声:“侍卫哥哥,你……你稍微慢点儿……”

图屠的唇边先是溢出一丝笑意,下一刻,便是面如寒冰:这小女人,明明是他若羌小王子的女人,居然敢随随便便上别的男人的马;居然敢大大方方搂别的男人的腰;居然敢亲热地喊别的男人为“哥哥”!哼,等成了亲,他可得费点儿心思,花上点儿力气好好调教调教!

(四)

半梦半醒间,柴小蛮突然感觉到脸上传来丝丝凉意,她费力地睁开眼,却看到图屠的脸近在咫尺--他正拿着一张沾了水的丝帕,有一着没一着地朝她脸上扇风。

“你又想干什么?!”柴小蛮迅速地往后一缩,躲开他的无事献殷勤,环顾四周--寂寥的大漠里,阵阵夜风吹来,真有点儿瘆得慌。

“有力气骂人,看来药力散得差不多了。”图屠淡淡一笑,起身走到篝火旁,搓手取暖,跳跃的火光把他原本就高大的身影拉得更长。

柴小蛮一甩头发,挺直腰杆:“告诉你,我柴小蛮平生最痛恨使阴招的人!”事已至此,柴小蛮也不打算再跟眼前这头“恶狼”讲什么“尊卑有序”了,既然他使得出下药这么损的烂招,那就别怪她柴小蛮无情了!

“所以呢?”图屠停住拨弄篝火的手,冷笑扬眉,一双极幽深的眼睛凛冽地望着柴小蛮。

红通通的火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越发显得他鼻梁高挺,双目深邃,为他冷峻的面孔增添了一丝温情。

哼,他这种冷血杀人魔怎么会有温情?枉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柴小蛮面色一红,改为怒目而视。

夜风朗朗,吹拂着图屠的衣袍,显现出结实的腹部和匀称有力的大长腿。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整整三年零九天未见了。”他悠悠道。

闻言,柴小蛮的鼻子莫名一酸,平常笑得弯弯似月牙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默默咽下翻涌而来的情绪……

那夜,柴小蛮正在梦遇周公,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

柴小蛮附在牛皮大帐前细细一听,知道是遇上了前来抢亲的若羌人,她心知这贼人定是冲着月琶而来,于是赶紧叫醒月琶,趁着夜色和月琶对调了衣裳,她扮成公主朝西而奔,月琶则扮成宫人向东而逃……

柴小蛮原本想着到了若羌大营再去搬救兵,岂料,一到那若羌大营,那个救了她的侍卫便消失不见了,几个宫人打扮的若羌女人含笑把她引进了一处别致的穹庐,进了穹庐,柴小蛮竟然见到了安然无恙的月琶,得知月琶是被若羌小王子的近身侍卫巴鲁所救,柴小蛮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了地。

可是这位月琶公主,被巴鲁这么英雄救美,对巴鲁春心大动了。

柴小蛮一个头两个大:即将嫁给若羌小王子的女人,在若羌人的地盘上红杏出墙……

这后果,柴小蛮随便想想都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痛,拍腿大呼:陷入恋慕中的女人,脑袋里就是一团牧草,牧草啊!

“公主,你不是还没见过小王子吗?万一那位小王子比巴鲁还要英俊,还要神武,还要得你欢心呢?”柴小蛮循循善诱,企图把心猿意马的月琶劝回正道。

“小蛮……”早就被巴鲁的飒爽英姿冲昏了头脑的月琶哭哭啼啼,“我听说,那小王子,性子暴躁得很,是位见佛杀佛、见鬼杀鬼的狠角色……”

“这倒也是……”柴小蛮想起那个性情急躁的侍卫哥哥,刚想点头称是,转而一想,赶紧正色道,“公主,你若不赶紧断了对巴鲁的念头,那咱们主仆二人,就要被那些若羌人给活埋了!”

“公主要知道,恋慕诚可贵,小命更要紧……”柴小蛮苦口婆心,感觉自己就像宫里面的老嬷嬷,絮絮叨叨个不停。

“好了,小蛮,我……我知道了。”月琶哭得像个泪人儿。

化解了月琶这头的危机,柴小蛮这才合眼躺下,眼下她唯一担心的,便是那一到大营便销声匿迹的侍卫哥哥,虽说他们俩只在黑夜里匆匆见过一面,可万一他指认她假扮公主,岂不是平白无故惹上无妄之灾?

“天黑看不清,即使那侍卫哥哥认得又怎样?到时我打死不承认便是,反正那若羌小王子被派去镇压叛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有大把时间够我筹谋……”柴小蛮摩拳擦掌,胸有成竹。

只是,可怜了月琶,难得碰上个称心人儿。

“不过,自古以来,公主王子才是天生一对……”小蛮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五)

转眼,柴小蛮来到若羌已有半月,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的是肥美的羊羔子、爽口的野菌子,喝的是鲜甜可口的羊奶子,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这一日,若羌小王子以雷霆之势平定叛族的消息,像草原上的一声惊雷,席卷了整个若羌。若羌大王欣喜万分,当即决定提前婚期,以表“双喜临门”之意,全族上下,如同打了鸡血般,日日欢声笑语、夜夜载歌载舞。

可是,在欢迎小王子得胜归来的大典上,正混在一群奴婢中间看热闹的柴小蛮,望着那个犹如战神附身的男人傲然立于马上,朝着夹道欢迎的族人挥手致意,小心脏忽地漏了一拍:原来,他才不是什么“侍卫”,他是如假包换的若羌小王子,月琶的未婚夫婿……

人流把柴小蛮挤向近旁,她垂下头,不敢仰面看他,可那匹栗色大马仿佛认得她似的,刨地、惊嘶,一个劲儿地朝她靠近。

柴小蛮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退出了人群围成的包围圈。她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威风凛凛的王子殿下,忽然扭头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了穹庐。在榻上坐了许久,她的心仍然怦怦跳个不停。

当天晚上,平叛有功、风头正健的若羌小王子,带着欢迎晚宴后还未曾散去的奶酒香气,亲自来到月琶的穹庐,探望尚未谋面的未过门的妻子。

月琶早已睡下,听闻王子前来,只得起身盥洗、笑脸相迎。

“小蛮,这小王子真是麻烦,明日再来不也一样?”月琶在帐里悄声埋怨,听得柴小蛮为她梳发的手滞了又滞。

月琶光是更衣就耽搁了半个时辰,等到出来时,柴小蛮偷眼瞧见小王子,那向来冷如冰雕的脸上隐约带了三分笑,是她从未见过的笑……

柴小蛮灰溜溜地逃出了穹庐,和守在穹庐外“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巴鲁对视了一眼,她讶异地发现,巴鲁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萎靡得像个糟老头子。

柴小蛮安慰般地拍了拍巴鲁的肩膀,独自一人走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听着虫鸣蛙叫,隐隐看着草原尽头狼群奔逐的黑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无边无际起来。

这时候的夜风正紧,柴小蛮只着了单薄的长袍,一连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穹庐外,图屠正掀帘而出,他似乎也瞧见她了,眉头深锁地盯着她瞧,目光不似那晚暴躁,却越发深沉。

柴小蛮缓缓低下头,没有吭声,她吸了吸鼻子,望着地上那个孤零零的倒影发怔。她想,那一回,她究竟花了多少气力,才把被蒙汗药蒙晕的“侍卫哥哥”搬到挡住猎猎夜风的草丛深处的呢?

这之后,图屠不时前来探望月琶,他来的时候只带上巴鲁,主仆二人仿佛约定好了一般,面色都不怎么痛快

柴小蛮冷眼旁观巴鲁,他失了神的双眸总是毫不留痕地追随着月琶,渐渐地,小蛮对巴鲁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照顾,奉马奶的时候,小王子是七分满,巴鲁绝对是满得溢出来;送小点心的时候,小王子是一碟,他是一大盘……

照柴小蛮看来,她不过是安慰一个情场失意之人,顺便替月琶赎赎罪,她哪里会意识到,如此厚此薄彼,在旁人看来,就是显而易见的单相思。

直到有一天,柴小蛮伺候完公主,一掀开门帘,发现屋里有人。

柴小蛮被吓了一跳,提起灯笼,结结巴巴地问:“来……来者何人?”

她提起灯笼,壮着胆子,朝那团黑乎乎的影子喊:“来……来者何人?”

灯火所照之处,是一双穿着马靴的大长腿,顺着往上瞧,竟是图屠!

图屠眯着眼,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上前,扣住柴小蛮的后颈,一开口便是冲天的酒气:“柴小蛮,小王……小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信口雌黄、花花心肠的女人……”

酒鬼,臭酒鬼,半夜三更跑来她这儿抽风!柴小蛮瞪着逼近她的图屠,快被他的酒气熏晕了

“偏偏……偏偏小王就……就舍不得你……”

图屠语气变得莫名哀伤。

和醉汉讲道理,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想及此,柴小蛮慌忙挤出一丝假笑:“好好好,我信口雌黄,我花花心肠……王子,你可以回去了吧?”

“今晚,小王就留下来了……”说着,图屠伸手揽小蛮入怀。

柴小蛮机警地一猫腰,躲过了他的长臂。

谁知他长腿一绊,柴小蛮应声而倒。

“浑蛋!”柴小蛮暗骂了一句,正欲爬起身,图屠却欺身上前,摁住她的手脚,把她压制在地。

“别……别走。”图屠的一双醉眼里写满了焦灼,紧紧摁住她的大手像一块烙铁,烫得怕人,那双臭烘烘的嘴,不由分说便凑了上来。

柴小蛮赶紧一偏头,躲过图屠的狼吻。

图屠扑了个空,须臾,便是鼾声如雷。

“臭醉汉。”柴小蛮不放心地踢了踢醉死过去的图屠,料想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不过,细细一想图屠的酒后真言,柴小蛮越想越心慌:小王子必定是知道了月琶和巴鲁的事情,这才过来向月琶兴师问罪,可惜他醉到不行,居然走错了穹庐……

此地不宜久留,柴小蛮果断收拾包袱,换上男装,趁着夜色,匆忙上路,临行前,柴小蛮摇醒月琶,晓以利害,动之以情,极力劝说月琶在大婚前和巴鲁断得一干二净,月琶抹了抹眼泪,紧紧握住柴小蛮的手:“好小蛮,我已经想清楚了。”

柴小蛮欣慰地看着月琶:果然是公主,懂得从大局出发,摈弃了儿女私情,我等小民真是不能比啊不能比……

谁知柴小蛮背着小包袱还没走出若羌的地界,就听到一个消息--大婚前夜,月琶公主竟和侍卫巴鲁私奔,两人被当场挡获,就地正法!若羌大王和图屠王子大为震怒,已决定与小宛断交,永不复好。

闻听噩耗,柴小蛮瘫倒在地:如此一来,若羌不能回,小宛更是回不去了。

柴小蛮真真切切为公主哭了一场,打定主意,索性换了男装,就留在这片若羌与中原交界的“魔鬼城”里,靠着引路为生,倒也乐得逍遥。

(六)

火堆的灰烬上方还有微微的暖意,弥散在突如其来的大风中。

“冷啊……”柴小蛮朝着身前温暖的所在又贴紧了几分,像往常一样把手伸进小雪儿厚厚的皮毛中取暖。谁知道伸手所触之处,并不是毛茸茸,而是--硬邦邦?就像……就像男人的胸膛,坚实而温暖。

为了证明自己是在做梦,柴小蛮又狠狠地摸了一把。

“你这母狼,还没摸够?”男人调侃道,随即,一只“巨爪”揽上了她的小蛮腰,不轻不重地把她一把拥入怀抱。

柴小蛮倏然睁开眼,此时此刻,这个嘴角含春,笑得一脸猥琐的男人,不是图屠还会是谁?

“谁要摸你,给我滚开!”柴小蛮缩回手,狠狠地朝着图屠的命根子一脚踹去。

“哎哟……哎哟……你……你谋杀亲夫!”猥琐男人抱着下腹,连声呼痛。

柴小蛮迅速爬起来,摸出随身携带掺了蒙汗药的汗巾,使劲朝图屠口鼻处捂去。

“去你的,又来这招!”豆大的汗珠从图屠额头渗出。

柴小蛮哼了一声,抬脚便走。

“不准走!”

昔日高高在上的小王子,此刻耍尽无赖抱住她的腿:“三年前我不慎醉酒,放走了你,这一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柴小蛮一怔:“胡说八道!”

可那颗被坚冰包裹的小心脏,却悄悄出现了裂痕……

药效渐渐上来,抱紧她的双手渐渐松开,图屠的双眼缓缓合上:“我从不在乎,你是公主还是谁……”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很轻。

柴小蛮忽然觉得面上湿了一片,她紧咬着唇,回身牵起小雪儿,扬起鞭子:“小雪儿,我们走。”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柴小蛮就坐在骆驼上哭了半炷香的时间,可是,舍不得又怎样?他连月琶和巴鲁都杀!

“杀人魔、臭酒鬼、大骗子……”

她破口大骂,骂得鼻涕眼泪横飞,骂得胸口生痛,骂得天地突然变色。

小雪儿猛地停住脚,不再朝前走。

柴小蛮抹了一把泪,抽泣着问道:“小雪儿,怎么了?”

只见远远的一团黑云飞快地朝这边移动,顷刻间,大漠突降极寒。

“沙尘暴……是……沙尘暴!”柴小蛮睁大了眼,止住了哭泣。

黑云、极寒,这正是沙尘暴的前兆,只要沙尘暴一起,天地变色,飞沙走石,霾雾蔽日,到时候,人畜堪忧。

肆虐的飓风卷带着巨大的砂石,打得脸生痛。

柴小蛮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调转方向,紧紧抱着小雪儿,发力狂奔。

朔风太大,狂沙迷眼,很快,大小不一的沙丘迅速消失,又迅速重新生成,柴小蛮绝望地发现,她失去了可以辨认方位的一切路标,她找不到离开的方向,找不到被她的蒙汗药放倒的图屠了。

原来,这才是“魔鬼城”的真面目,吞噬掉所有生命的“魔鬼城”。

“王子殿下!”

柴小蛮一张嘴便是满口黄沙。

“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

“图屠!图屠!”她越喊越大声,可在漫天黄沙中,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

柴小蛮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哭着又开始破口大骂。

“全天下数你最死心眼儿,都三年了,你重新娶个龟兹、楼兰、乌孙的公主不就得了,干吗非得来找我?还把自个儿的一条小命都搭进去了……呜呜呜……”

“谁叫上天注定我是假公主真婢女,你是假侍卫真王子,咱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怎么可能在一起……”

她哭得异常凄厉,比三年前,她最好的姐妹月琶惨死那会儿还哭得凄惨,小雪儿懂事地把她包围起来,让她在那个小小的包围圈中,歇斯底里地哭泣,为她无处诉说的恋慕,为她追悔莫及的内疚……

沙尘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层层黄沙覆盖在她们身上,把她们铸成一座沉默的雕像……

“你可不能死!小蛮!”

“小蛮,当年,我只是等时机成熟,谁知这一等,就把你给等丢了……”

“小蛮,你才是我要娶的女人……”

大颗大颗的眼泪打在柴小蛮的脸上,剧烈的摇动快把柴小蛮的骨头摇散架了。

柴小蛮咳出了不少沙子,她悠悠睁开眼,眼前那个冷酷得要死的男人哭得像个傻子,可是,旁边那个噙着泪花望着她的圆润少妇,竟然是月琶?

“公主!”柴小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迅速坐了起来,“你不是已经被杀死了吗?”

“我没死。”月琶摸了摸小蛮的脸,温柔地说道。

“那……死的是巴鲁?”

“谁在咒我?”巴鲁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柴小蛮抬头环视,乖乖,她正躺在一个奇形怪状的车厢里,车厢四周已经被木板钉死,只留下一排圆孔用来窥视厢外。

“这是我家男人亲手打造的沙车,挡风避沙,专门用来对付这种沙尘暴。”月琶拍着巴鲁的肩膀,满脸骄傲。

“别,公主,设计图纸是王子殿下给我的,我不过依葫芦画瓢而已。”巴鲁指了指恢复冷面的图屠。

柴小蛮可没那么笨,她偏偏不接话茬:“当年,整个若羌不是都说你们被那谁就地正法了吗?”

图屠总算插上话:“我可没干这事儿。”

“小蛮,亏你还号称是我的女军师,不放个消息说我和巴鲁死了,我们哪有机会在一起?”月琶向前挺了挺圆鼓鼓的肚子,“多谢王子成全我和巴鲁。”

“公主,你怀孕了。”柴小蛮突然觉得人间真美好。

“第一,我不是公主,我是月琶;第二,这是第二个。”月琶笑眯眯地抚着自己的肚子。

“还有,王子殿下也不是王子殿下了。”巴鲁拉开月琶,补充道。

“你不是王子?”柴小蛮的目光这才落回到图屠脸上,他此刻的脸,黑乎乎、脏兮兮的,大约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她那副尊容差不多。

柴小蛮强忍住笑,板着脸:“这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找你,王子殿下多次顶撞大王,大王一气之下……”

柴小蛮尖叫起来:“啊,我的小雪儿呢?你们该不会把她扔在沙尘暴里了吧?”

“瞧,她不是跑得正高兴吗?”月琶指了指车厢的圆孔,招呼柴小蛮去看。

柴小蛮凑上前,看着她的小雪儿和另一匹高大年轻的骆驼一起,在漫天风沙里,飞快地奔跑。

“现在,连小雪儿也有伴了……”巴鲁使劲朝图屠使眼色。

“可是,王子和奴婢又不是天生一对……”柴小蛮凝视着小雪儿,嘴角微勾。

话音未落,等待已久的炙热双唇已经紧紧地、稳稳地贴在她的唇上。

这个吻,迟了三年。

(七)尾声

“夫君,江南真是人间仙境,你瞧我这肌肤,一日比一日光滑。”西湖之上,画舫之中,柴小蛮自恋地照着镜子。

图屠使劲摇着船桨:“娘子,你最近又吃多了吧,这船身真沉!”

柴小蛮瞪了图屠一眼,喜滋滋地摸了摸肚子:“现在我这儿可是两个人,你说沉不沉?”

“该沉,该沉。”图屠赔着笑脸,“等你生下小崽子,我们也带他回若羌看看!”

“什么崽子、若羌乱七八糟的?你还以为这是在你的地盘啊,现在可是在中原!”柴小蛮恨铁不成钢,一阵数落,“夫君,你知道契丹的萧峰是怎么死的吗?”

“笨死的,笨死的……”图屠忙不迭地点头。

日复一日,柴小蛮得意地看着这匹草原上的“饿狼”,在十指纤纤下,一步一步变成了温驯的“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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