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辉:社会观念对性的理解太狭隘
彭晓辉:我曾说中国99%的成年人是性盲,我界定性盲的标准是没有接受过系统、规范和科学的性教育。性的外延很广,但社会对性的理解太狭隘,这与我们固有的观念和主管部门的态度分不开。
问:你是医学出身,什么原因让你和性这门学科联系上了?
彭晓辉:主要是个人的兴趣点,学医时我就接触了很多与性有关的书。
问:对于性,你的态度始终是一致的吗?有没有“脱敏”的过程?
彭晓辉:一直是这个态度。初中时有件事很触动我,我当时跟着下放的母亲在农村读书,是班里的劳动委员,第一次安排任务对一名女同学说“你去搞什么什么事”,人家不干了,骂我流氓扭头跑了。班主任问我说过什么话没,看我没反应她也不好开口,就在黑板上写了个“搞”字,告诉我在当地这是脏话,让我和女生道歉、在全班面前检讨。我拒绝检讨,结果校长火了,让我在全校做检查,否则开除学籍。我拿出毛主席的原话“搞学习”、“搞劳动”问他,毛主席也说脏话?校长才没让我检讨。
后来我一直想,这个字怎么成了流氓话了?当我知道当地农民讲荤段子,用这个字形容家畜交配我才明白,这才开始对与性有关的知识很敏感。
著名国际性学家:彭晓辉
问:家人朋友最初对你从事这个领域的研究,是什么态度?
彭晓辉:我妻子不管,她也受过高等教育,知道科学研究是怎么回事,倒是家里有个长辈知道后跟我打趣,搞什么专业不好,搞这个专业?我也没多解释。
当时生科院有长我一辈的教师和我打趣,那种事还要你教啊?长大了就知道了,我也打趣,哪种事啊?他说就那种事,我说不知道你说的“那种事”是哪种事。玩笑归玩笑,学院还是很支持的。
社会观念对性的理解太狭隘
问:据你了解,性作为一门学科,全国开设类似研究方向的高校有多少?
彭晓辉:人类性学研究方向只有我这里有。性社会学研究方向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潘绥铭教授,还有中国社科院的李银河教授。在北京大学医学部的心理教研室也有性心理学研究方向。
问:性学领域的科学研究,现在国内发展的程度是什么样的?
彭晓辉:自生自灭。完全是靠当事教授们在专业领域的研究水平和兴趣来决定,少有高校有关当局主动有意识地组织老师来研究和开设性学课程。
问:国外呢?
彭晓辉:瑞典1933年就在小学开了性教育课,上世纪60年代就入法了,幼儿园都要开性教育课,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问:性教育的发展程度与社会对“性”的认知程度应该是既相互影响,又相互制约,怎么来解决这个矛盾?
彭晓辉:性教育的程度低,认知程度就不会高,反过来也是一样,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好在经过这些年,这些问题可以拿到台面上来探讨了。小巷子里的成人用品店大多是在夹缝里生存,起的名字也很隐晦,但实际上全世界70%的性用品是在中国生产的;法律上禁止做避孕套避孕药的广告,但却不禁止流产广告,这种本末倒置的规定,本身就制约着社会对性的认知水平。
我曾说中国99%的成年人是性盲,我界定性盲的标准是没有接受过系统、规范和科学的性教育。性的外延很广,但社会对性的理解太狭隘,这与我们固有的观念和主管部门的态度分不开。
文化普及平常对待“性”才是最好的状态
问:你怎么看待自己20多年研究性学的经历?
彭晓辉:研究性学的过程很艰辛,不像其他领域那么通顺,性学研究和性教育会受到这么多质疑,但这些质疑和攻击也磨炼了我,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这门学科的价值。人都说50岁知天命,我今年虚岁58,还有两年多就退休了,起码回头看看觉得值了,没白过。
问:因为努力起到了一些效果?
彭晓辉:中国的性文化这些年还是在进步的,性文化节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当然这不是我们从事性学研究的直接影响,应该是一种间接的,我们从事科学研究,出版学术著作,参加讲座,这些应该间接推动了很多人对性的认知。
问:你期望实现的改变是到什么程度?
彭晓辉:什么时候记者们不再围着我转,那就正常了。如果人们对待性更加平常,那才是最好的状态,才是一种进步。
问:作为性学专家,你眼中的性是什么样的?
彭晓辉:性本身是自然存在,是中性的,不取决于人对它做出的主观判断,但对于性的认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